“他們就是我的孩子，

我必須挺住”

6月7號早6：09分，天已經大亮。衡水中學的操場上齊刷刷地站著即將高考的學生們。每個人的手里拿著摘抄本或者記重點的便利貼，一如往常，他們在抓緊背誦著可能遇見的某一個考點。

一分鐘后，就在6：10分，“跑步-走”的口號準時響起，幾千名學生步伐齊動，“頑強拼搏、奮勇爭先”、“17高考我們必勝必勝必勝”……每個班都喊出自己的口號，近乎聲嘶力竭。

操場靠近教學樓的一側，整齊地碼著很多箱子，里面的茶葉蛋、火腿等，全都是學校老師的悉心準備。這也是衡水中學的慣例，班主任老師在高考前夕會煮茶葉蛋給每個同學。

像以前每個備課的日子，宋明家里的燈一直亮到深夜。他和愛人今年都帶高三畢業(yè)班，又都是班主任，總共要煮出將近300個學生的茶葉蛋。明天一早，他們準備挨個兒遞到學生的手里，最后的關頭，“我們覺得，這是一種溫暖的儀式”，穿著同樣“高考助威服”的他們這樣說，白色的T 恤上印著為高考加油的大字。

“在這里當老師，壓力確實很大，但我覺得很值得”，宋明一畢業(yè)就來了衡水中學教書，從青年教師成長為業(yè)務骨干，一待就是五年。他也在衡中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，和同在這里教書的11對情侶一道，在學校完成集體婚禮。

衡水中學有句話，“要想學生跑得快，老師先得帶起來”。老師是關乎高考成敗的重要一環(huán)，按學校要求，跟早自習的老師要六點到教室，跟晚自習的更不知道到幾點。曾經有老師因為拿餅干湊合當飯，最后胃出血;還有女老師中午被摩托車撞倒，醒來第一句話就是“我下午第一節(jié)還有課”……

曉非的班主任也是年級主任，她回憶班主任開班會曾說：他被校長在辦公室里罵了，校長沖他說：“你干得了就干，干不了就走!”

衡水中學的學生從來不看外面的教輔資料。任課老師們開教研會，買到市面上幾乎所有的教學資料，再加以整合歸納，印成學案、自助的方式下發(fā)。“我們做一套題，等于別人做10 套題的效果”，宋明自信地回答。

三年的點點滴滴，就等最后這一場硬仗。為了讓學生更好吸收知識，老師們把每一個點揉碎了講解。對應的，學生的自主思考能力難免受到質疑。

曉非也有同樣的顧慮，她背過很多解題的“套路”化模板，靠著規(guī)范化作答，經常能拿高分。但問及為什么用這個模板，她只能尷尬回應，因為這個才能得分。

“這算不算‘填鴨式教育’呢?”

宋明決然否定，“在當下，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之爭是個偽命題。我們只能說盡全力，在高考這場硬仗里，把學生的武器裝備精良，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。”

身處衡中，宋明也時不時聽到其他的聲音，比如衡中在外地開辦分校被質疑，認為是“素質教育的倒退”，衡中模式是“高考煉獄摧殘人性”，但他始終篤信自己選擇的路。

在這場高考狙擊戰(zhàn)里，老師們一步步把學生帶上前線。最后一公里，靠學生自己，他們能做的，是為孩子們把子彈裝滿。

“把孩子送來衡中，

就離好大學更近了一步”

6月6日晚9點，距離高考僅有一天。

和市區(qū)相隔近20里的衡水第一中學(即：河北衡水中學的南校區(qū))門外依然人影憧憧。三年前還被稱為“荒草地”，如今因為新校區(qū)的建成，一下子熱鬧起來，甚至專門開了一路公交車(31 路)，以這所學校為始發(fā)站，往返于市區(qū)之間。

“趙晗郁，趙晗郁的家長”，門衛(wèi)話音未落，立刻有個中年男人湊上去，“在這兒，在這兒，我是趙晗郁的家長”，邊說邊把手里的“條子”(班主任開具的可走讀接送證明)遞過去。

接過門口孩子手里的試卷集，匆匆?guī)е^去。

在高考前夕，這是校門口常見的現象。有些學生因為心理壓力大，家長希望能多陪伴一下，便會來“陪讀”，早晚接送孩子上下學。

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這么順利，林麗特意請假，從邯鄲一個人開車過來，路上花費整整兩個小時，只為了在高考前給女兒鼓鼓勁兒。

“我挺相信衡中老師的，但是那么多學生，老師也不能面面俱到。我家閨女最近心里壓力大，我怎么也放心不下她這樣高考”，但她還沒拿到老師開具的證明，只能在外面繼續(xù)等待著。

周峰的兒子也是高考大軍的一員，和其他接送孩子的家長不同，從武邑趕來的他壓根沒想把孩子接出來?！昂庵忻噶烁呖剂?，就像程序員編代碼一樣，都把門道輸到孩子腦子里去了，我不能打攪他”，然后笑了，“但我這兩天心思也全在高考了，就在門外看看吧，要不我也做不下去別的事兒”。

誠然，對多數家長來講，把孩子交給學校是更放心的：衡水中學已然成為河北乃至全國高考的“金字招牌”。根據2016年高考數據，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在河北省各錄取151和123人，共274人，這里便貢獻了139名學生，占全省錄取人數的50%;一本率高達92.44%，共有4989名學生進入一本大學。

距離這個校區(qū)3公里的龍源酒店，以及附近的萬豪酒店，據入住家長表示，都已經客滿。

高考之前，他們從邢臺、邯鄲、獻縣、秦皇島趕來，以陪伴甚至偷偷看一眼的方式，為狙擊高考獻上自己的儀式。